整个祭坛都像是被托举而起，高悬于空，在各种力量的冲撞下被切割成某种独立的场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tou，所见已非云台的殿宇，而是微缩的东域！

        隐约之间，十五座乾坤印大阵所涵盖的城镇层层叠叠，在她脚底撑着；五条山河图化作的龙脉盘盘曲曲，在她周围支起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即便招秀肩扛着巨大的好像要将自己碾碎的压力，被这样的力量环绕，手中又握着东域主的印信，随时执掌万民生息——还是感到了一种莫大的从容——因她成了这片土地的主宰！

        是名义，是实质，也合上了天理！

        “维年月日，东域主招秀，敬祀天地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招秀缓缓舒出一口气，说得一点都不心虚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将合拢的双手高举过touding，玉质的印信熠熠发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朝天一拜：“皇天在上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又向地一拜：“后土在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承受的压力更大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甚至觉得自己全shen的骨骼都在吱嘎作响，好像随时都会被倾轧成齑粉——血肉在震颤，心魂在退缩——那是人之本shen对于天地、对于超出认知的宏大意象的存在，本能的敬畏。

        敬畏难免，但意外的，她并不害怕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仅不怕，还有几分更大胆的激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招秀拜完天地，将双手平举，慢慢收回，以印信点额，再举手对着前方一礼，一字一顿dao：“仁、人、在、中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此言一出，掷地有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招秀在那瞬间浑shen冰冷，仿若一块没有生命力的雕塑！

        就像是shen上所有的热量都在一刹那被无名之力抽走，她难以感知到自己的shenti，似乎自己真的变成了某种虚无缥缈的存在——比神识离ti还要难以捉摸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她的心tiao就这么一声一声响在天地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影阁大殿内，简锐意毫无预料一口血pen出，污了案几。

        安安静静跪坐在地的下属全都吓得个半死，但无人敢抬tou，也无人敢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简锐意拿手按住xiong口，竭力压制翻腾的气血，蓦然转tou望向门外，又惊又怒——她到底在zuo什么？！

        chun角下颌沾了鲜血，衬得苍白肤色更显出妖异之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惊魂未定，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牵制着他的心魂，而在感知到冥冥中的图景之后，他差点被气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是真敢想啊！

        他并不怕她拿着他的筹码去赌，否则也不会以那种方式将乾坤印与山河图都压在祭坛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这会儿也震悚于她的大胆——皇天后土，她敢把自己排后面！

        还敢骂他疯，到底是谁疯啊！

        简锐意深xi一口气，伸出袖子抹去颌上血迹，强行把注意力拉回来，不去关注她的举动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怕自己忍不住扰乱她豪赌。

        赌吧赌吧，大不了赌输一起玩完。

        招秀当然不知dao那厢有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，把自己的命也一并寄予她，乾坤印虚像的进一步显化，将东域生民的愿力更加凝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只知dao，一切自然之声皆消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呼啸的大风，鼓动的旗帜，草木的婆娑，飞沙走石的淅沥，仿佛皆被什么力量隔绝在外，悄然隐没。

        天色陡然沉暗下来，乌云迫得极低，寒气弥漫，是一种仿佛将有骤雨将至的阴霾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地之间，祭坛之上，香烛袅袅的青烟回环中，唯有她一人，萦绕着血牲的腥气与烈酒的nong1香，通shen裹挟着细细密密chao涌般的人声——好像此时此刻，正有千万人同时在她shen边说话，那呢喃在祭坛上满溢，断断续续听不分明，却恰恰代表了万民的意志！

        她现在就是“势”，是主宰，是东域气运的中心，所以就算她胆大到把自己排在皇天后土之后，也竟是成功了！

        既然没谴罪，那就是被默认认可了这种地位。

        招秀自己都不敢信居然如此轻易就成功了，但机不可失，压gen不假思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敬问皇天，彼灵何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高声喝dao：“敬问后土，彼陷何因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凡人之shen胆敢问天，必受天谴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祭坛与山河的增益，pei合扶风楼的权柄，ying生生把她堆成一个“人祇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问天地，天地必要回应！

        一dao雷霆划过天穹，闪电随之轰然而下。

        招秀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电劈到眼前，仿佛天地初开，混沌破裂，巨大的震dang将她的意识都差点冲击溃散。

        位格是升了，shen份也够了，但肉ti凡躯无法经受天地的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咬着牙放开灵台禁制，以东域主印信为媒介牵引清气，凭借着天地同源的力量叫自己恢复一些清醒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她“看见”天地的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巍巍的青山，浩dang的龙脉，以及站立在群山之巅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刹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承月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显然不是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因为她形容承月断不会用风华绝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