泡影（四）

        镜上的水雾被一方帕子划开，展现出镜前人沐浴过后红run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夏葵ca完镜子后，又净手换了一块，开始为白榆沾走发间的水汽。

        ca拭一缕，便会有一缕青丝从颈侧垂下在白榆xiong前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遍过后，发尾还是有水珠滴落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前的梳妆台上有一个透明的琉璃罐，白榆盯着里边盛着满满淡黄色的yeti出神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夏葵的手伸进视野里，打开了罐盖，以木勺舀出一些，在掌心ca匀后，便往她锁骨以下的发丝上抹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镜子里神色认真的夏葵，白榆心中更沉了几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取过自己颈侧的一缕发丝，手拂念想般来回捋顺着，终是出声dao：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夏葵，你跟我一起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被唤之人动作顿了一霎，又迅即恢复如常，面上带笑，“我不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满是桂花油的手蓦地被抓住，稍稍一惊，往镜中看去，只见坐在那如水浮波般的女人眼中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央求之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求求你了，跟我一同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榆的声音里甚至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夏葵默了几许后，轻吐出一口气，又无奈地笑了笑，从她掌心里抽出手，runhua的肌肤间无需施力便能轻易逃脱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继续静心养护白榆的tou发，正如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浴后时光。

        白榆的心跟着她悬了半晌后，她却忽然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娘娘，夏葵昨日收到gong外的信了。”她houtou发紧，还不待白榆紧张或是疑惑，便接着dao，“母亲她...病逝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榆的shen子瞬间僵直，双目微瞪，一时不知该出何言安wei。

        犹记得第一次识得她，便是她以母亲病重为由骗取了自己的亲近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如今，能让她认识这般好的夏葵之人，竟已不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夏...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紫宸gong和娘娘，就是我的再生父母，夏葵这辈子，除了娘娘，也就毫无牵挂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夏葵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，仿佛在讲述什么美好之事，面色不由沉浸，更是白榆看不懂的喜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走，走了也无chu1可去。在这儿至少不愁吃穿，不愁用度，一生能混吃等死一次，多幸福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榆想告诉她，sai外有多么辽阔的绿野，有多么澄澈的冰泉，还有一望无际的碧空，任那些鸟儿如何遨游也飞不到尽tou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无chu1可去，何不同自己一起，一样可以万事不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夏葵从未向往过自由，从前盼着出gong，不过是因为外面有人在等我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声音打断了白榆所有的思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娘娘，我不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最后的最后，她重新望向她的眼睛，郑重dao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另一双眸早已泛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...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夏葵眼底的笑绽开，此刻的她就像夏日的繁花，将漫漫寒夜牢牢抵挡在gong墙之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母亲并未病逝，昨日来信中，只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告知从小被卖进皇gong劳苦的亲生女儿自己改嫁之事，并已与人搬离了长安。

        甚至连等她出gong后应何去何从也只字未提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母亲怎能如此自私。不，她从来都是这么自私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她丧夫后把不过八岁的亲骨肉贩为nu籍始，便没有再保留一丝情分。只不过夏葵愿意欺骗自己，骗自己她的母亲始终在gong外孤苦无依，只不过她愿意将自己的俸例源源不断寄出gong去，孝顺那从未给过自己一天好日子的所谓母亲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长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也是。她再也不愿踏出这gong门一步，就当是在森严的gong墙里祭奠自己愚蠢的孝心吧。

        gong外的世界没有值得她期待的一分一毫，而在此chu1，她深深凝望着白榆的侧脸，这里还有值得她用尽一切去保护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娘娘，你去了那边，一定要过得幸福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笑靥如花。

        台上的桂花油被打翻在地，琉璃碎裂一地的同时，火光如幕墙般腾起，只瞬息，便将眼前的景象全bu吞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