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修弥布满了薄茧和伤疤的手不同，刘蒙手上的肤细腻光，比沉珠和碧环的手都要，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中待了多年惯杂活的太监。

修弥冷笑了声，低俯视躬为他束朝服革带的掌印太监，开口：“琢磨女人心思这点，朕比不上你。上次你修好的那把琴也是，她瞧着喜欢得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么，”她盯着他手的动作，直到看到铜盆中浮上张小纸，才放下心，转看向了铜镜中，倏地问他：“你会梳些什么发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何时入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车就停在门外，赶车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太监，他放下脚凳恭敬地撩开车帘，请皇帝上车。

        碧环用玉梳为她梳理长发，听罢也不停手，只是在她耳边轻声：“沉珠守夜不警醒，现下正在嬷嬷那里领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婢不过一介阉人，自然比不得陛下男儿雄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蒙恭维得毫无痕迹，修弥听得也舒泰，吩咐：“以后每日都给她送些花。还有，苍岚那些紫藤也移几株过来，就……种在被砍了的海棠树那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太监挥鞭赶车，刘蒙俯恭送，等车消失在墙转角，他才直起子，了长时间弯着的腰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当碧环问云舒今日要梳什么发髻时，刘蒙从外走进来，手里捧着几只莲花。

        云舒醒时天光已大亮。

        云舒坐在梳妆台前问碧环，沉珠去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刘蒙并没为他的风多作辩驳，只说：“那子是蒙多年邻家女，因着她兄长犯下过错全家下狱，女眷充入教坊司。蒙见不得她受辱，故而出手相助，谁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今日便不必跟我去上朝了，左右是些无聊的折子。你今日继续去打听那些与首辅有龃龉的官员，给朕一个名单，顺带看顾好公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修弥进车厢后，刘蒙也跟着踏上脚凳，修弥制止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云舒在他俯之前免了他的礼。

        玉梳拢起云舒的青丝，听闻此言，刘蒙手中动作顿了一顿，才泰然答：“乾元十五年，蒙犯了事，本应下狱斩首，念在婢懂卯榫廊檐修建，罚臣修缮内建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蒙怔了一怔。

        刘蒙一一应下。

        涂了蔻丹的葱白手指覆上刘蒙去拿发簪的手，翦水双瞳盯着他细长的双眼，朱轻启，边勾着笑，吐出一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云舒继续问他：“犯了何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乾元十五年，那如今也才四年。四年，从一个籍籍无名修殿的，到宦官之首掌印太监，也算得上是扶摇直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云舒蓦地想起昨夜修弥说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蒙家中寥落，并无姊妹，仅有父母兄弟，受牵连放八百里，现今在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抽出了昨天的那几只花，又倒光了花瓶中的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惜受了刑，再平步青云又如何，总归是没了念想。

        碧环侍奉她洗漱，左右一看，却看不到沉珠的影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修长的手指拂过云舒的后颈，稍稍碰便收回，刘蒙低眉敛目，回答：“那时蒙来都城考学，考完后与同学去青楼喝酒，喝得有些多，争风吃醋，失手打死了宗政家的一个庶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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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刘蒙应了声。

        云舒听罢，安他：“等陛下回来我便让他下个旨，免去你家人放之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蒙：“陛下吩咐，每日要给公主换新的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刘蒙，你在中可有对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碧环打开妆奁的手停了下来，她问：“公主是要刘公公帮您绾发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刘蒙给花瓶中换上新的水和刚摘的莲花，回：“灵蛇髻、堕髻、花冠、双螺，这些都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世间男儿多押，你以前也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舒说是，碧环便退下，站在她后方手持玉梳的人便成了刘蒙。

        修弥仔细交代了些事，临走前又说：“那个叫沉珠的丫，昨儿个守夜睡着了，今天让她去领二十鞭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话并未说完，云舒便打断他：“那你的家人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倒是大大出乎云舒的意料。来都城考学，至少是个举人，云舒没想到他以前还有功名在。宗政家庶子众多，她倒从未听说过有哪个亲戚是在青楼被打死的，三十多个庶子里死个把不受的，想来没几个人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