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锦芒不认为是喜。

        太阳晒得于锦芒眼珠子发：“哎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都说她老人家是喜丧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在乎俩人生前是否有什么冥冥注定的缘分，她只想去看看这时候还在世的姥姥。

        隔着并不干净的车窗玻璃往外看，于锦芒没有看到路世安的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姥姥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：“上次你表姨来看我，还给我带了一箱呢。我给你留了几瓶，剩下的给你舅拿走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在于锦芒记忆里，夏天的这个时候，天气热，姥姥不爱出去串门，都是在家里看电视，或者打盹儿。她是个很讲究养生的老太太，酷暑不晒，酷寒不冻。

        于锦芒一手拎鸡，一手提着白条鸡，一脚踹开姥姥家的木门，大喊：“姥姥！我回来啦！我来看您啦！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于锦芒一弯腰，低，她拎着鸡的手握住姥姥糙的手指，摩挲几下，紧紧握着，舍不得放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事实上，自从姥姥去世后，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坐过大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叫一声姥姥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她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痛。

        路世安一定会去跟踪小路世安，肯定希望能从他上找到记忆恢复的线索。

        就连过世，也是突然的、健康的、无疾病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熟练地开衣柜，拿出藏好的几瓶，献宝地递给于锦芒：“正好，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都是姥姥参加了一次又一次喜宴，拿到了喜糖，也舍不得吃，只记得小外孙女爱吃糖，所以特意留给她吃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伸手拨了下。

        于锦芒举着那鸡和鸡，大声：“我想您啦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：“嗯。”

打了个结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也想要摸一摸那双衰老的、皱皱巴巴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一大包喜糖，装进塑料袋里，和巧克力啊炒花生啊装在一起，天气太热了，热到糖都化，粘粘乎乎地和糖纸粘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于锦芒捧着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理解于锦芒的决定，自然也不会纵容她。她的确无关紧要，他也知，在于锦芒的记忆里，压就没有路世安这号人物。

        纱帘掀开，于锦芒看到姥姥笑眯眯的脸。她个小，足足比于锦芒低了一，这时候的姥姥的背还没有开始驼，腰也没弯，站得直直溜溜，太阳一照，姥姥的脸红又健康，声音也洪亮：“你咋来了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哪怕知这个世界是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于锦芒也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姥爷很早就过世了，只剩姥姥一个人独居。姥姥名叫吴爱荣，没念过书，只会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自己名字，唯一能写工整的字是“楠楠”。她就住镇子边缘的自建房，敞亮又标准的山东小院子，在世的每一天，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锦。于锦芒下了大巴车，冲去超市买了东西，拎着就往姥姥家跑。

        姥姥有些可惜，她见不得浪费：“哎，你要是再早点来就好了，前

        姥姥哪里知，她是老人了，老人眼里，哪有什么保质期不保质期的，都是想留给小外孙女吃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和六个桃包装一模一样，名字却是八个桃。再看保质期，已经过期俩月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知啦，”姥姥笑，招手，“别那么大声，我耳朵还没聋呢，妮儿，先被你个小崽子给震聋了……呀，快点进来，外面那么大太阳，咋还拎着鸡呢？咱们家鸡会下，我有鸡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往堂屋跑，隔着一层纱帘，姥姥咳了一声，声音模糊：“妮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对她来说，路世安只是个陌生人――陌生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