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今日由路燚带着，在长公主府上前前后后转了一圈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沐浴后枕在床上，手指套了束发的赤色发带转来转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住得不安生。

        路燚在十七屋中绘声绘色讲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清客的凄惨结果，“当然，十七是比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清客俊俏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随着十七蹲下，他缠了一半在手指上的赤色发带垂落地上。长乐最喜欢玩绸带，见到近在咫尺的发带便伸出爪子去刨。

        脏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长公主府屋檐不高，以他的轻功夜里逃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两日在西苑住，十七总觉得他住的那间屋子被其他男子住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迎着烛光，影子被拉得细长，歪歪扭扭映在墙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搬到梁嬿隔，所住的这间房，他应是第一个入住的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小骗子养的那只狸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又如何？去年的旧茶，不喝也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入夜。

        --

        长乐刨发带的爪子一顿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并未打算摸这只猫，只是它这炸的模样，像极了一个人，“跟你主人一样，凶巴巴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路燚对十七冷淡的态度早已习惯，只是看着他将手里的茶盏转来转去又不饮茶，看着心烦，“老幺，茶盏快被你盘包浆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手腕缓缓转动，十七静静看着清透的茶水在杯边漾。

        倒是干净，勉勉强强能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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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长乐东张西望，细长的尾巴扫过垂下的桌布，圆圆的脑袋从桌子探出，看见立在桌旁的男子，又止住步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梁嬿隔的房间一直空着，曾经有名清客不知天高地厚，刚来就想搬到梁嬿隔去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从未见过情绪变化如此快的一只猫，不由笑了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开始使坏，蹲在地上单手撑，将手肘慢慢抬高，饶有兴致看着那狸慢慢直起两只爪子去捉发带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蹲下，长乐子微微往后一缩，脊背拱起龇牙咧嘴发出警告的声音，似乎只要他再靠近一步，它就要扑过来咬他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府邸大，客房多，不知被多少男子住过。

        俄顷，十七起，负手而立，垂眸望向路燚，声线清冷，“走罢，带我去府上转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路燚扯了个笑，心想究竟是谁才是长公主府的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不置一词，瘦长的指节握着茶盏。

        若非少时救了私自出落水的梁嬿，后来又主动入了长公主府，他恐是一辈子都会将埋得低低，在最底层活一辈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翌日的太阳。

        食之无味弃之可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虽失忆，但味觉还在。

如这夏日雨后的清风一般，拂面看似清爽，可却夹杂着的闷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路燚在十七屋子里转了一圈，感叹：“老幺，你提出这样的要求，长公主非但没有把你扔毒池里，还命人重新布置房间，殿下待你是认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十七放下茶盏，指尖点了点桌面，一矜贵衣裳更衬他此时矜贵的气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咯吱”一声，房门被推开一条，一只背花腹白的狸过门槛，溜了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从西苑搬到梁嬿隔的消息在长公主府传了个遍。

        路燚蹙眉，哪哪都觉不对劲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：“告诉长公主府上的采购的仆，这家茶叶店往后别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茶盏好看，”十七抬眸，悠悠望向路燚，：“但这茶也能下咽？平平无奇，苦涩难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路燚气地一笑，“老幺，这是龙井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得亏长了一张能入梁嬿眼的，否则十七这欠打的话被梁嬿听去，尹况毒池里的毒物又要饱餐一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越国俘虏，竟在长公主府住出了主人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此时手中的旧茶，味始终差些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梁嬿急切的声音传入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路燚出低微，父母早亡，少时没钱为了生活便什么脏活累活都干，谁能想到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，为了生存，常常给人抬尸首，常常在河里帮人打捞尸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长乐，长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长公主府的男子，自甘堕落，自愿折腰，不值得他深交。

        龙井是好茶，但好茶，喝的便是一个最佳季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最后，他被长公主扔进尹况的毒池里，被尹况养的毒物啃食，连骨渣都没有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拱起的脊背塌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捉弄小骗子的狸，也算是捉弄了小骗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