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壮着胆子，假装整理餐巾，抬起眼帘，想要再飞快瞄一眼，却正正撞上报纸上方，那双湖蓝的眼睛，像阳光下的阿尔卑斯冰川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感觉像极了丛林实战训练时，敌军狙击手扣动扳机前发出的那一声金属碰撞。

        时间仿佛被延长了，尘埃在光线中浮动，她甚至能看清他瞳孔边缘那一圈极浅的灰蓝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俞琬小口吃着面前干的黑麦面包，尖却悄悄怀念着那抹红醋栗的滋味。她的目光像被施了魔法般，一次次飘向餐桌中央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从容从藤编面包篮里取了片面包，放在备用餐盘，下一刻，在女孩呆愣愣的目光中，金发男人挖了一大勺红艳艳的果酱，涂抹在自己的面包片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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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黑发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，纯粹、毫无防备，裹着一丝天真的感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悄悄咽了下口水，犹豫着，手指在桌下不安地蜷了蜷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推给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德国人爱吃咸的，黄金猪手、酸菜、油亮的香，没有酒酿圆子，没有糖渍梅子，也没有桂花蜜，这罐红醋栗果酱，简直是每天在异乡，她尖能尝到的唯一甜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俞琬眼睁睁看着那勺本可能属于她的甜，落在了他的面包上，小嘴微微张了一下，像被夺走了松果的小松鼠，又悄悄抿了抿。

        从他这个角度看去，她活像只眼巴巴望着小鱼干却又不敢上前的小猫，啧，餐刀都摆成了指向果酱罐的角度，像在用银施展什么召唤魔法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报纸后面，金发男人盯着同一行标题已经看了整整一分钟，“雅利安种族之生物学优势：帝国遗传学研究所最新发现”，每个字都认识，连在一起却什么都没读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克莱恩的手已然越过桌面，把那罐果酱拿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切当然落到了克莱恩眼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动作慢吞吞的，像是故意表演什么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还是让自己坦然地继续与她对视了足足两秒，然后才若无其事移开视线，又用力抖了一下报纸，纸张发出一声警告的夸张脆响。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罐子就躺在烛台旁边，果酱漂亮得像红宝石，平时吃早餐，她就坐在那旁边的，伸手就能拿到。可今天她刻意避着那人坐，现在的这位子，实在太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的是，在四目相对的某一刻，克莱恩的心，也清晰地漏了的一拍。

        咚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在别人家，如果这样直接站起来，走过去，会不会太冒失了？

        他发现自己在数她咀嚼时腮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，左边一个深，右边一个浅。

而餐桌另一端，俞琬低着，银匙轻轻敲开壳。银匙凉冰冰的，她却紧张得手心微微冒汗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孩被那一声惊得小手一颤，他是在生气吗？是嫌自己偷看太没礼貌了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凶巴巴的人明明早就吃完了，餐盘干净得像没人用过似的，怎么还一直坐在这里？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就在这注视下，克莱恩手却顿住了。他抬眼，对上她亮晶晶的黑眼睛，嘴角勾了勾，心底那点恶劣的心思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早餐在微妙的氛围中继续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孩像只被猎手锁定的幼兔，瞬间僵住，银匙叮的一声磕在杯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腕骨战术地一转。

        黑曜石眼睛里满满当当写着“失望”两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念刚起，金发男人就猛地皱起眉，他迅速收敛心神，紧报纸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文字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四目相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