岸介昭起，指尖拨开窗帘隙，望向对面漆黑一片的诊所，他眼神平静，没有遗憾，只有一种“物尽其用”的效率——这块石已经发挥了它指路的价值。

        舒堡愣了一会儿，终于心领神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舒堡，看来我们的同行需要些…特别的鼓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，又关上，舒堡把三份文件夹放在桌面的光晕中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在那之前，他必须再三确认，军统的狡猾不能小觑，他们最擅长的，就是用半真半假的情报织网，等着猎手自己缠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说罢，瘦削男人迈开步子，踱到巴黎地图前，视线紧锁在圣路易岛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错，记得把饵料撒得优雅些。”君舍指尖轻轻划过杯沿。

        出乎意料，但这并没激怒他分毫。这感觉，反像在品尝一杯层次复杂的苦艾酒，预期中的辛辣后，尖却意外泛起一缕微妙的变数。这变数，恰多了几分耐品的滋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探。”他了眉心，“用另外两条线路。”他们必须有多条情报源的交叉印证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条电讯是诱饵，第二条言是化剂，第三条风声则像嗅盐一样刺激日本人的神经，撤掉他们心理上最后一藩篱。

        让他们相信自己窥见了最佳窗口，像蚂蚁一样沿着蜜糖的路径前行，却不知蜜糖的尽，是火焰。

        困兽懂得审视陷阱，反倒会让狩猎者更加享受收网的时刻。

前的监视并非徒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留个人看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舒堡结动了一下，谨慎开了口：“巴黎的情报集市最近很活跃，如果撒一些关于东方客人准备‘退房’的面包屑，应该，会喂到他们情报鸽子的嘴里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调整调查重点，找到那位沈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群绿猴子，倒没有一次就咬钩。

        盖世太保总办公室里，只有一盏绿台灯亮着，宛如黑暗舞台上唯一的追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如预期。

        时间已近午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抬起眼，光线在瞳孔碎成无数鳞片般的冷芒，并不锐利，却让副官不自觉直了脊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让电讯给远东的客人们送份小礼物。”君舍角漾开笑纹。“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破译系统，听到唐人街发出的密电——就说，某件‘东方瓷’要在下月七日前运抵赛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见长官眼底闪过一丝赞许，他才敢试探着继续。

        舞台已经搭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他终于倾向前，像一从小憩里苏醒的狐狸，指尖一挑，懒洋洋翻开了文件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提议大胆得超乎寻常。

        焦点必须转移。

        君舍没去碰那些文件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华人帮派首脑倒是只老狐狸，戏得很足，小兔的演技也越发纯熟。不过…他的指尖在关于日本人的那份文件上停驻，留下一压痕。

        单凭一个厨子的口述，就像单走路，随时会摔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很好。不过要让我们的客人安心进门，圣路易岛总得有些…套服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支那女人那边？”属下低记录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整个人陷进高背椅的阴影里，几乎要被黑暗吞噬，只有搭在扶手上的右手暴在光线下，修长手指轻敲着，仿佛在为一首只有他能听见的安魂曲打拍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端起冰镇白兰地，轻啜一口，瞧见副官垂眸若有所思，“你似乎有了想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镜中之镜行动的情报汇总，长官。”副官的声音低沉，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
        棕发男人向后靠进椅背，阴影立时如水涌来，将他半张脸吞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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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若在平时，他绝不敢如此直白地揣测上意。但自从长官开始布局这盘棋，他整个人都透着一显而易见的愉悦，连平日里，那些审讯科的伙计受到的训斥都少了许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在…面包屑里混些真东西——比如客人对运输路线的安保要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至于地面上的小把戏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下月七号，正是他必须返回东京述职的前一天，归程与猎物离开的死线，竟汇集在同一个节点。难这就是所谓的“一期一会”？

        下属军靴后跟凛然一叩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，便能产生一个人为的“安保漏”。

        确保那个“沈先生”不是诱饵。

        既然还有角色没完全入戏，那导演不妨也即兴参演一场，顺便调调灯光、换换音效，帮他们一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通知…那里的帝国安保力量，把重点移开东区，放在西区，对外放出风声，那里的官邸会有帝国元帅下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起竹内课长那句“步步是场”的教导，正是通过她，他们才意外叩开了通往真正宝藏的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月过去，帝国的荣辱，竹内课长的期待，他的功勋，或就在此一役。

        目光慢悠悠掠过那些文字——从那小兔规律的作息到唐人街的戏码，还有日本同行在阴沟里嗅闻的蠢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