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眉微蹙，迅速抿了一口酒，试图压下心那突如其来的异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觉得呢，文医生？你是更喜欢它白天的伪装，还是夜晚的…真实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女孩小手一抖，橙汁险些又洒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君舍支着下颌看她，目光连在她吞咽时微动的咙，沾着橙汁的饱满，再到她无意识轻嘴角的粉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”她低声，声音几乎要被引擎的嗡鸣给淹没。像是为掩饰失态，又急忙抿了一口果汁，酸甜的过咙，却尝不出半点滋味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俞琬抿了抿，没有回：“……只是很久没在晚上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河风变大了些，他转过，那双在昏暗中呈现出深琥珀色的眼睛，直直望进她眼底，嘴角浮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弧度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，月光过她的纤细颈线，把随呼轻颤的睫照得纤毫毕现――那副戒备又不得不顺从的神态，真是...可爱得让人想毁掉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君舍就坐在一边，慢条斯理转动着郁金香杯，酒映着他晦暗不明的目光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女士对窗外的景色，很是入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霍希轿车过圣日耳曼大街，车窗外，宵禁中的巴黎安静得仿佛一场黑白默片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视线依旧钉在她侧脸上，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，直抵那层薄薄肤下动的脉搏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念划过脑海时，水晶杯映出他瞬时暗沉了的眼眸，里面的情绪得化不开，却又在下一秒被完美的面掩盖住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期然，君舍的声音又飘来耳畔，语调带着贵族沙龙里常见的闲适，仿佛真是位即兴的导游。“到了晚上，就出了本相，能吞噬掉很多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相较而言，自己手上那瓶1880年的轩尼诗，此时竟显得索然无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河风变得刺骨起来，她缩了缩肩膀，脑子里急急组织着语言，过了好几秒，才

她差点打翻了杯子。她赶忙缩回手，果汁在杯中摇晃着，溅出一滴落在她的裙子上，晕开一小片橙色的痕迹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厢里的温度骤然有些过高了，男人动，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。

        脑海里没来由就闪过那个夜晚，女孩像一朵凋零的紫罗兰，从游船甲板跌入纳河的画面；却又莫名与一个梦境深，模糊的到他不愿深究的，果断扣动扳机的剪影重叠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问题刚出口，他自己都感到一丝奇怪。

        轿车驶上纳河畔的路，河风钻进来，裹挟着夜晚的寒意和淡淡的腥气，梧桐树早已凋零，光秃秃的枝桠如同无数手臂，向他们招着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依旧紧贴着车门，肩膀微微绷紧，连呼都放得极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呆呆盯着那橙汁，他便越发不加掩饰地看着她，时而像在欣赏卢浮里某幅失而复得的传世油画，时而又透着几分锐利，像在审视着什么猎物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里夹着的讽刺，俞琬如何听不出来？她捧着杯子，却实在没有心情喝，只试着用它冰凉的杯，冷却自己紧绷着的神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视线落在漆黑的河面上，却又仿佛穿透了那层漆黑，看到了更深的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纳河，白天看起来还算温柔...”

        女孩握着那杯早被焐热了的果汁，她望向那片河面，猛然间便想起了纳河游船上的刺杀案来，飞溅的血花，子弹穿透人时沉闷的声响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吞噬掉很多东西”他这话，是在感慨河，还是在试探她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客气。”他摘下手套来，“毕竟...毒杀一位淑女并非绅士所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