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步步踩进客厅，高跟鞋踩在地砖上，“哒、哒、哒”地脆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的。”他回答的有些敷衍，也没回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又问：“今天朗诵会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等公司安稳了再公开！现在公司都快完了你还在装蒜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我个名分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忽然转过，看向江泊野，微微一笑：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眉间永远像压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，指节分明的手指扣着茶杯，轻轻地、不疾不徐地敲着杯沿。

        后，邱婉还在哭。

        董令仪没动，只说了一句：

        “邱小姐，晚饭时间到了，”她温声，“有些话，不适合在客厅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邱婉的声音带着剧目的长音，带着情绪的刃口，在整栋别墅回响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嗓音柔圆，自带戏腔尾音，是梨园里练过的底子。哪怕此刻气得颤抖，句句也都带着饱满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董令仪没再追问，只是轻轻摇了摇酒杯。杯中的白酒泛起淡金色的涟漪，在灯光下宛如一滴被误放的琥珀。

        动，却没有说出那句――《江城子》那句诗朗诵，那个微微低哑却清澈的少年嗓音，和那个仿佛随时蕴着雨水的少女眼眸。

        邱婉，江垂云常年的外室。嗓子唱腔扮相样样称绝的青衣，从十七岁，跟他到二十五岁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叫邱婉的“青衣”――从他十四岁那年，就开始三天两来家里闹。

        风灌了进来，带着细碎的秋雨与一丝梨树的冷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晚饭在厨房热着。”

摆平展，没有一点褶皱。她本是舞蹈演员出，姿态优雅得像经过反复排练，哪怕此刻只是侧轻晃酒杯，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，也像正在拍一支无声短片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泊野脚步顿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书房门虚掩着，一线温光从隙间落在地毯上。江垂云坐在里面，穿着居家的深灰色衣，安静地理文件。

        董令仪终于站起了，她慢慢整理了一下裙摆，抬望向对方。她没有说一句重话，甚至连眉都没动一下，只是那一早年舞台剧留下的沉稳气质，让她在这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中站得无懈可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是不爱我你就说！别再骗我了江垂云！你现在连家都要没了，你连我都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，他知不知，他老子是个骗子？他妈是个‘哑巴’？家里的公司快破产了，这孩子还在写作文、打球，真幸福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门被“啪”地一下，从外猛地推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江垂云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泊野没说话，转上了楼。他脚步稳稳的，像是本没听到这些话。可手指，却在扶手上紧了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上楼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――

        江泊野点了点，声音哑哑地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吭声，往楼上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叫我婉婉。”女人嗤笑一声，眼中却有泪光，“你说你爱我，你说我是你这辈子最疼的人……可你儿子都快成年了，我连你的朋友圈都没进过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江垂云眉微微一皱：“婉婉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要搬她，说她搬出去我就能住进来――可她到现在还住在主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，也仿佛，什么都积压已久。

        紫砂壶已泡上茶，却没什么热气。香炉里燃着一支沉香，细细的烟缕在空气里打着旋儿地升上去，像每一个夜晚都在重复的规训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窈窕的影踩着高跟鞋跨进来，披着一件银狐裘，内衬是一袭贴的桃红色长旗袍，细腰窄肩，勾勒得一丝不苟。她的妆容鲜艳，红如血，耳垂上摇着一对碧玉耳坠，仿佛刚从后台下台的绝代青衣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泊野站在楼梯拐角，倚着扶手，眼神沉下来。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回来了？”董令仪侧了下，眼尾的眼线拉得畅而锋利，语气温和，却带着不容亲近的疏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让我闭嘴？”邱婉声音哽住了，眼神渐渐泛红，“是啊，我一直都在闭嘴。从我十七岁认识你丈夫，到现在二十五了，我闭嘴闭得可乖了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邱婉的声音一出口，像是连吊灯都震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