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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:梦中梦,忆再忆

06:梦中梦,忆再忆

        崔愍琰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。

        甜腻而混乱的梦境如同沼泽深chu1的淤泥,几乎要将他彻底溺毙。梦中,崔元徵的年岁变幻不定,恍若走ma观花。

        梦里的崔元徵时而是六岁稚童,攥着他的衣角,仰着玉雪可爱的小脸,糯声喊着“哥哥”;时而又是八岁,女孩趴在他背上在庭院中海棠树下追逐蝶影笑声如银铃的模样,可未等他对少年的自己说完‘跑慢点别颠着音音’,场景又是一换。

        暮春庭院,海棠堆锦,nuan风拂过檐下铜铃,玎珰作响,碎了一地泠泠清音。崔元徵端坐于紫檀木琴凳之上,纤细指节按于冰弦,正奏一曲《春山yin》。日光透过疏影,在她月白的裙裾上洒下斑驳liu光,愈发显得她shen形单薄,似一枝承不住重lou的玉簪花。

        或因这春色过于缱绻,撩人心绪;或因墙外忽起一阵嬉闹,一只彩绘的沙燕风筝竟飘飘摇摇,越过高墙,闯入这一方静谧天地,在湛蓝晴空中曳出一dao突兀的痕迹。崔元徵眉尖几不可察地一蹙,指尖微滞,一个颤音便突兀地逸出,如平hua锦缎骤然撕裂一dao口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嗡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琴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孩自幼习琴,师承江南名师,加之女孩本就天赋极高,心xing又极静,指法早已纯熟于心,鲜有错漏。此刻这不该有的失误,让她自己亦是一怔。随即,她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懊恼与随之而来的疲惫,那双置于琴弦上的手,指节苍白得近乎透明。

        侍立两侧的丫鬟袖春与绘夏见状,连忙悄步上前。崔元徵并未言语,只将微凉的手轻轻搭在袖春腕上,另一只手撑着光hua冰凉的琴桌边缘,极慢、极缓地直起shen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孩起shen的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滞涩,仿佛每动一下,都要耗费极大的气力。阳光照在她脸上,那肌肤竟无多少血色,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质感,光华liu转,却清冷易碎,仿佛轻轻一chu2,便会迸裂成千百碎片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孩站稳后,并未理会shen旁忧心忡忡的丫鬟,而是缓缓抬眸,目光越过庭院中灼灼盛放的海棠,定定地望向那只在碧空中愈飞愈高的风筝。风筝轻盈自在,随风翩跹,无拘无束,哪怕是无生机的物什也迸出了一种叫人羡慕的快活洒脱感。

        藏shen月dong门后阴影里的崔愍琰,将这一幕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看着崔元徵立在灿烂春光里仰首凝望风筝的侧脸,看着女孩几乎要被阳光穿透的单薄shenti,一gu尖锐的疼痛猛地攫住崔愍琰的心脏,痛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,连呼xi都为之一窒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了,无论是蹒跚学步的幼时,还是这娉婷袅娜的当下,崔元徵的xing命便如同这春日里最脆弱的琉璃盏,一阵稍大的风、一场微不足dao的风寒,都可能让她彻底破碎,香消玉殒。那高悬的风筝,对于寻常人而言不过是春日玩物,于她,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冒险象征,映照出她被困于方寸庭院、与药石为伴的孤寂人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崔愍琰深刻的清楚这一切都不是梦,是记忆是现实,是他的音音从一出生的就背负的残忍的现实。

        荏苒的时光在梦境中无声liu转,恍若一幅徐徐展开的工笔长卷。画面倏忽一变,已是崔元徵十五岁及笄之礼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日的崔府,宾朋满座,华彩非常。正厅之中,香雾缭绕,烛影摇红。崔元徵shen着特为及笄礼裁制的繁复礼服,层层叠叠的衣袂以最上乘的云锦织就,裙裾上用金线银丝密密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,在光线下liu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。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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