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冷静，比王浩的直白更让我感到恐惧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转过，对我笑了笑，笑容有些勉强。“怎么了？”她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主卧，关上门，世界似乎安静了一些。但我知，那只是假象。客厅里残留的视觉记忆，王浩咧开的嘴角，刘洋冷静的一瞥，还有张悦毫无察觉的弯腰姿势……所有这些画面，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视网上，也刻在了这个合租屋无形的记录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关掉电脑，起回房。经过厨房时，刘洋正背对着我们，往杯子里倒热水，水汽袅袅升起。他听到脚步声，侧过，对我们点了点，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礼貌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悦在我怀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说话。但她的，依旧有些僵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悦脱了鞋，爬上床，抱着膝盖坐下，看着窗外那一点点可怜的阳光。“林峰，”她忽然轻声说，“我有时候觉得，在客厅里，好像……没穿衣服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洋已经走进了厨房，我听到他打开橱柜拿茶叶罐的轻微声响，接着是烧水壶按键被按下的“啪”的一声。一切如常，仿佛刚才那两秒钟的凝滞从未发生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最终，我只是伸出手，握住了她放在上的手。她的手有点凉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他，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刚才那种窥视留下的痕迹，但没有。他的眼神干净，举止得，仿佛刚才那个用目光解剖张悦的人本不是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而这一切，才刚刚开始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端着那杯已经变得冰凉的水，一步一步挪回沙发，把杯子递给她。我的手有点抖。

        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张悦，还有厨房里隐约的水沸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我摇摇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，“冷吗？要不要回房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王浩收回了目光，重新看向手机，但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，他甚至还惬意地晃了晃搭在茶几上的脚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我知，发生了。而且，被两个人同时看到了。看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瞎想。”我走过去，抱住她，把下巴搁在她，“我们在自己房间，就安全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”张悦接过，喝了一小口，注意力又回到了暂停的电影画面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她站直，腰弹回原位，也垂落下来，那惊心动魄的走光瞬间消失了。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，拿着纸巾坐回沙发，还顺手整理了一下上衣的下摆。

        王浩突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，伸了个懒腰，肌肉贲张的手臂几乎要碰到张悦。“没劲。”他嘟囔了一句，放下手机，站起，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们一眼，目光在张悦上又溜了一圈，然后趿拉着拖鞋走回了自己房间，关上了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弯腰捡东西的短短两秒，像一细小的毒刺，扎进了我们本就脆弱的合租生活里。它不致命，但带来的隐痛和持续的异物感，却时刻提醒着我们：在这个屋檐下，没有什么是真正私密的，没有什么是真正安全的。我们的，我们的动作，甚至我们无意中的姿态，都可能成为他人望的饵食，被观看，被评价，被收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感觉到了。即使没有明确看到，那种被目光抚摸、被无形侵犯的感觉，已经渗透进了她的肤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张了张嘴，想对张悦说“你刚才弯腰的时候……”，但话到嘴边，又咽了回去。怎么说？告诉她她的屁被王浩和刘洋看了个够？除了增加她的羞耻和恐惧，还有什么用？提醒她以后注意？难在自己家的客厅，弯腰捡个东西都要时刻警惕走光吗？那还是家吗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也好。”她点点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看向张悦，她侧脸恬静，睫在屏幕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。她真的没察觉吗？还是说，在经历了浴室尴尬、偷窥事件后，她对这种程度的“意外”已经麻木，或者学会了刻意忽略？

刚才拿薯片的手指，然后直起了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屈辱感，在我腔里翻腾。我想揪住王浩的衣领问他看什么看，我想质问刘洋那冷静目光下的龌龊。但我什么也没。我只是僵地坐在张悦边，电影里的对白变成毫无意义的噪音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下午之后，“客厅”在我和张悦的心里，不再只是一个公共区域。它变成了一个舞台，而我们，尤其是张悦，是舞台上随时可能被迫“演出”的演员，台下坐着两个永不疲倦、目光贪婪的观众。每一次进入那个空间，都需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，而这种警惕本，就是一种持续的、无声的消耗和折磨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说出来，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。这个房间，隔音差，门锁松动，真的安全吗？而且，我们不可能永远缩在这个房间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的心猛地一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