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上的光亮比之前还要盛烈，姜雍容从地上爬起来，忍着颈间的痛楚，走到窗前。

男人摘下面罩，出一张刀斧刻出来一般深邃的面孔，他拿拇指点了点自己，三分张扬，七分懒散，“爷姓风，叫风长天。”

姓风，难是风氏皇族？

姜雍容轻轻叹了口气：“我二哥……姜安城在哪里？”

“美人儿，你穿这衣裳还真是好看。”风长天由衷地，姜雍容恍若未闻，他也不觉得鼻子碰了灰，非常自如地就叹息，“唉，那么老大一座房子，盖起来可费劲了吧。这一把火也不知要烧掉多少钱……啧啧啧，救不起来的，我一闻就知，那里不知泼了多少桶油，神仙老爷都救不了。”

“没有，只有妾一人。”

她犯了个大错。麒麟秘甲穿在别人上，那人除了是二哥的敌人外，还可以是二哥的上司。

风长天很高大，一铠甲站在灯光下，令他看上去恍若天神般伟岸。明明是吊儿郎当的站姿，却依然给人强烈的威胁，因为铠甲下的每一肌肉中都包裹着虎豹般的力量。

他说到到了。

火光熊熊，映亮了半边天空，大央最庄严最奢华的乾正，曾引万国来朝，万民拜，此时此刻，全笼罩在明艳的火光之中，飞檐翘，尽数倒塌。

早在数日前，皇帝驾临过一次坤良，那也是五年来唯一一次驾临。他告诉她，大央将亡，让她趁早打算。

“那陛下呢？”她当时问。

“我？”皇帝发出一声轻笑，“这是我的大央，我当然是跟它一起死。”

“那刚才弹那支曲子的人是你？”

姜雍容：“……”

姜雍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瑰丽的大火，那是皇帝自己点燃的。

“你怎么会这支曲子？你认识姓萤的那个臭牛鼻子？”

这一辈的风家子弟正是“长”字辈没错，但风氏的族谱姜雍容在十岁的时候就能倒背如，从来没有叫风长天的……忽地，她震动了一下，问：“你是先帝叶贵妃所出的九皇子？”

“在那边吧，可能在救火。”风长天随意朝窗外点了点下巴，“我把穆腾那小子捆起来的时候，里面已经放起了火，哎，可惜了，路上耽搁了一阵，还是来晚了一步。”

“正是。

明明脸这么年轻，眼睛却好像已经看过了千秋万载的时光变幻，无比幽深，无比空旷。

若那眸子是一水面，风长天觉得自己好像要坠进去似的，赶紧晃了晃脑袋，然后才想起正事：“我说，方才这里真没别人？”

他的眼睛十分年轻，跟其中任何一人的年龄都对不上。

这将是大央的新皇。

但他也犯了个大错。

她站在窗前，漫天的大火在她的后熊熊燃烧，她凝望着他，眸子深得不可见底，里面好像有天光云影浮。

他死了，大央却没有。

萤长

很久很久以后，风长天还记得姜雍容这一刻的目光。

火光映在姜雍容上，她一动不动，袆衣上的刺金凤凰映着火光，仿佛真的要从她上飞出来。

她缓缓转，在窗前望着风长天。

纵然没有一丝夫妻情份，她也感佩他以殉国的决心。

风长天眼睛一亮：“诶，你也这么说，看来姜安城那家伙没诓我，我真的是皇子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