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解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才的长子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，也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懊恼，更不知是该夸赞还是该发怒，就这么定定默然了半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定，一定要活着回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普天之下能有几个柳下惠？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为大晋官员，心血并未白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子承父志，孩儿既视父亲为榜样，自当效仿父亲当年义举，为国征战沙场浴血，不求扬名立万，但求无愧于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方解：“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却不知，父亲方才这番不符合一惯作为的话，从何而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方解微微一怔：“为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方闲抬直视方解，正色：

        他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，示意方闲赶紧闭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曹兄，不是我不想帮你，是真的没法帮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容禀，孩儿不想考科举了。”方闲语调平稳，口吻柔和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晋的官员之所以能够办到，除了自的革新信念，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被国人联合会死死盯着。国人联合会越是行动有力，他们就越得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    方闲：“父亲大义从未变过，孩儿深信不疑，如若不然，今日曹捕前来寻求帮助，父亲也会拒绝得那般干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书读得如何了？科举在即，你可得抓紧。”看到自己温如玉，一青衫就富翩翩君子风度的儿子，方解眼中顿时有了慈爱欣赏的笑意，一日劳累一扫而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国家有难，孩儿愿意投行伍，沙场报国。”方闲依然是那副温吞的模样，仿佛说的不是沙场搏命之事，而是书中的寻常经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最近数年，父亲大展宏图，青云直上，而今已是官居四品。父亲自未变，前后境遇为何天差地别？

        方解面如锅底：“为父何时同意你离家从军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大晋的天下，前有父亲国战浴血之力，后有父亲勤政为民之功，而今，人不独亲其亲，不独子其子，正是因为类父亲者多矣。

        方解沉下脸来，冷冷：“为父宦海沉浮半生辛苦，就是希望你们不再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之日，不必寄人篱下才能有求学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方闲再度躬作揖，庄重无比地：“孩儿多谢父亲，将孩儿教导成如今这副模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方闲神色不变：“正因形势艰难，国家才需要我辈大好儿郎沙场奋战。父亲，孩儿并非不知沙场凶险，只是民不惧死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若是在战场有什么闪失，为父半生心血岂不白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旋即恼羞成怒：“胡说八！为父从未变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昔日齐朝时，父亲戮力公事，清廉自守，多有政绩，只因不愿为了巴结上官搜刮民财，始终只是七品县令。

        抬看了一眼月色，方解摇摇，意兴阑珊，吩咐家进来收拾曹珪带来的礼品，把他们送回对方家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方解正自感怀之际，他的长子方闲走了过来，规规矩矩行礼。

        末了，方解把手按在方闲肩膀上，示意对方直起抬起，声音厚重地：“沙场征战凶险莫测，为父没什么好训诫的，只有一句话，望你时时铭记，不可有片刻忘却。

        方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：“父亲，孩儿业已成年，此事可以自己主。不过，在孩儿看来，父亲不会不同意。今日父亲反对孩儿，岂不是在否定过去的自己，否定今日的份功业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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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方闲肃然行礼，一揖到底：“父亲大义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官员克己奉公，就好比常人坐怀不乱，手里权力越大，怀里的美人就越是风情万种，有几个人真能克制住自己？

        方闲念书一样地说：“而今大晋的天下，人人皆不必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之日，人人皆不必寄人篱下才能求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皆因大晋立国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不惧死，奈何以死惧之？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，明日孩儿就要离家，不知父亲有何训诫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抬看一眼皎月，他无奈地发出一声长叹：“我方解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儿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不等怔怔失神的方解说话，方闲目光如箭地紧接着问：“难不成，已成四品大员的父亲，不负拥有七品县令的本心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方解老脸一红。

        方解大怒：“为父说的是你，不是旁人！你要是不能一生顺遂，为父多年努力怎么不是打了水漂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胡闹！”方解面有愠色，“河东形势何等艰难，前方沙场何其凶险，你以为这是游山玩水？回去读书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大浪淘沙之下，曹珪这种思想认知、行为习惯不符合革新要求，自己又不愿学习、改变的人，只会逐渐被世抛弃，纵然为官吏，迟早也会被官府淘汰。

        方解：“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