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时间缓慢逝。

她满手机的未接电话，又疼，打算出去找个野混沌摊吃点东西，可刚路过诊室，就被下夜班的医生叫住了。

声音变小了一点。

苏惊生一直睁眼到飞机落地。

注目礼过后，是视界与视界的相遇。

远离了北上广，生活反而像广角快进的镜，和唐鹤一块干点活，填两张表，三天很快过去。

左忱这一觉睡得很踏实，六个小时一动没动，护士几次推门都没能吵醒她。

裹缠肮脏闪烁的街灯一盏又一盏，在足够远离后显现出惊人的美，点连线，线成网，罗织切割整个不规则的城市，红的绿的霓彩散落，想逃，可总闪烁在那稀疏的金线网中。

又一下。

苏惊生在新鞋里缩着脚趾，低扒着窗，本认不出这曾生活过的地方。

她们坐的是夜航班，左忱买了四张连票，只有一张靠窗，她把靠窗的留给了苏惊生。

她在外吃了顿夜宵，一晚上再没睡，第二天苏惊生一醒，左忱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它，后者沉默以对。

苏惊生攥住的手机电池热得发。

它扭过，借着机微弱的光，看见左忱脸上明暗的投影，她垂着颈在看书。

唐鹤赶着去给所有人拿行李，下了飞机就一溜小跑，早没影了，只有陈礼前行的速度不是那么急迫。

十月下旬，左忱买票飞回北京。

川变成微粒，一切都坠落在脚下。

在如此年幼的时间节点上，苏惊生第一次朦胧却鲜明地会到虚无；在这里，意义薄弱至极。

晚间十一点，飞机在熟悉的惊恐中攀上高空，城市的轮廓压在沉沉暗夜里显出虚幻的华美。

它什么都没说，左忱也就什么都没说。

睁眼的时候是凌晨，周围人都睡了，医院里刚好大小夜班交接。

慢慢地，它把手机翻过来，按了一下音量键。

大夫跟她大致说了说苏惊生的情况。

直到屏幕显示无声，游戏背景乐彻底消失。然后它把手机放在床桌上，认真开始玩起来。

在这样万米的高空上，贫乏与憎恨都蒙上纱，被动一盖，遥远的让人无法维持。

那是一种何等震慑的感官验。

机舱中安静至极。

它于是又按了一下。

这里的机场如同缩影的这个城市，灯火通明，拥挤，嘈杂，快节奏。拖着行李抱着孩子的各国人，许多口音放肆鸣响，和喇叭中预告登机的四国语言交织在一起。

这是苏惊生生平第一次坐飞机。

左忱在取托运的人海中熟练穿行。她打着电话，大步向前走，长发飞扬在后。

前后左右，一张张睡脸，一台台荧光屏，一本又一本的书。这趟对他人而言毫无出奇的行程里，在这个平凡的凌晨前夜，什么都没发生。

说了什么。

没有一个人听见了苏惊生耳中，那裂帛一般，轰鸣的碎响。

苏惊生看着她伸出手，用指背贴了下它的面颊，然后把上的毯给了它。接着，她再次低下，沉默地。

有什么，薨然而碎。

五岁。

苏惊生盯着她，像盯着一切稳定前夕的混沌。

苏惊生这几天治疗合度很高，状态有所好转，再有三天就可以转院。左忱听了点点，很快走出医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