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”谢承思也颤抖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如今走路尚不熟练，就已经能开口说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还哭不哭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云动了起来，从她的左眼到了右眼，又从右眼到了左眼，一圈又一圈。

        降香觉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齿里挤出来的，是最平静不过的一句：“你最近太累了，先休息一阵子吧。把孩子吃过的迷药给我，我拿给蒋神医看看，看看药会不会有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谢承思公务空余时，他还是会回府，还与降香住在一。

嗓子就再不堪重负，发不出一点声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谢曜的脾气犟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周遭一切都在随之转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差点就抱不稳手中的孩子，要将他失手摔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教他像在教我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在降香听不见的地方，谢曜又尖叫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承思立刻捂住他的嘴，将他抱离了园子，放在书房里，任他自己哭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唯一的反抗，不过是当丝线牵引着颅，迫使她抬起，她却始终垂着脸，用散乱的发遮住表情，动也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看了什么花？”清清泠泠，敲冰碎玉，这是谢承思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眼眶泛起了红色，向后踉跄了两步。

        药瓶被拿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问的不是花，是食物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许迷药并没什么坏。降香想。

        鞋面是黑色的，上面绣着云的暗纹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承思高大的形投作影子，落在她前，像一口大麻袋，兜将她罩住――袋口不断地束紧，直到束无可束。

        孩子也被抱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冥冥之中，有许多丝线系在她的手脚上，拉着她掏出装有迷药的瓷瓶，把瓷瓶放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很好。”谢承思表达了肯定，问得更细致了，“什么牡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因为谢承思将他领到窗下，隔着窗子教他：“快叫娘，娘在屋子里看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降香不知蒋神医最后诊出了什么，也不知孩子的情况最终如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她不住地歉，明明已经发不出声音，却大张着嘴，用气声徒劳地坚持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承思只是暂时不让她见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起先是没有泪水的，后来泪水呛满了咙，他仍然不停。

        膝盖以下的血肉，连着骨，像是绞在了一，扭成死结，相互拉扯，痛得他几乎站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她又被禁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红红的眼眶，愈加酸胀，连着鼻子也堵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不想说话的时候，他就会这样不厌其烦地问我。

        没关系，她的回答不重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花。”慢慢吞吞，混不清，这则是谢曜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既没有将她关在一片漆黑之中，也没有困着她不让她出门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哭了，真好。降香又想。他只会对我哭。因为我不喜欢他，所以他不喜欢我，这很公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就是不停，累了也不停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将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地上，才不会被这种无尽的旋转甩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曜便再也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曜先还乖乖地学，声音小，语调却拖拉：“娘――我要……娘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白、白雪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下意识地要质问她，问她为什么，问她怎么敢。孩子是她想要的，是她所期盼的，为什么又不要了？又不喜欢了？

        她总会隔窗眺望，偷听或是偷看谢承思领着谢曜，在园子里学步习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牡丹花。”谢曜答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忍住了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 离开了她这个讨厌他的母亲，他应该不会再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对孩子是这样，对他也是这样吗？

        降香听见谢承思的脚步声远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会问我吃什么，喜欢吃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当谢承思摇拒绝：“不行。娘生病了，而你总是不乖，她见到你会难受。等你乖了，就可以见娘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便是她的回答――对他们过往的回答吗？

        她将十只手指都插入发间，抱住自己的，当着谢承思的面，跌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遮住了最好，她一点也不想对上他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侍女推开门，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，服侍她躺到床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哇哇哇――”孩子扁了扁嘴，毫无预兆地发出刺耳的干嚎，声音巨大，似乎打定了主意，要把周围不听话的花木，全掀翻。只是他黑亮的眼睛里，一滴泪水也挤不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点也不敢。只敢看向他的鞋尖。

        确切来说，这也算不得禁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不会让孩子出现在她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什么花？”谢承思耐心地重复一遍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欠他的。正应了他对她的折磨。他对她的折磨，该是这样，永无止境。

        侍女心梳好的发髻，被她的动作扯散了，细碎的发丝一缕缕地飘散在眼前，遮挡了降香的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