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婉然：“那好，相公再辛苦一阵子，敷衍敷衍那一阳先生。姜太监平日照顾我们，去了朱雀城还托人捎土产来，我们能便帮便帮。妈妈在天之灵晓得你们俩互相照应，必定很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人在灯下炕上说话，原婉然：“相公好厉害，官场上走的人都教你暪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找个时机，在赵一阳跟前提一提姜太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事后赵一阳向唐国公叹：“这孩子对朕赤诚相对，谈起世这等疙瘩事，心思一点都不暪朕。难为他懂事有骨气，自知丢父族的脸，并不指望认祖归宗。”

十个八个爹出更能震慑敌我双方；他也不知赵野当时尽仍旧孺慕生母，并不兴平白了出气筒还奉行“小杖则受，大杖则走①”那套，不生母轻打重打，他跑得跟兔子一样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越想越恼，小嘴不觉撅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赵野又进府赏画，他被小厮引入养轩时，屋内无人，花几黑釉梅瓶插萱草，香几青玉香炉焚脑麝。

        赵野想到家人，发自心底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原婉然问：“那一阳先生敢是为你出气？”这下觉得可以稍稍原宥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切的苦都值得，人生重来一遍，晚生也乐意。”他说时，野眉宇刹那温柔明亮。

        黄花梨木书案上放了几轴书画，据小厮说由赵一阳带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婉婉心疼我，我很欢喜，但是别气了，那晦气东西不值得你动气。”他坐回炕上，：“不过我打算再和赵一阳周旋一阵子，往后慢慢疏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每每想到赵一阳和赵野或许是父子干系，心底就来气。在她心中，赵野千好万好，怎么被当成上不了台面的人了？生母已经不疼他，生父又嫌弃他出，他这出说到底还不是父母造成的局面吗？

        赵野连连冷笑，“自然不搭理那晦气东西。不就是嫌老子丢人避不相认吗，既然以我为耻，还想装没事人找我作陪取乐？呵，作他祖宗十八代的春梦！老子要彩衣娱亲也是讨妈妈开心，轮得到他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韩一：“你也别松懈。一阳先生特意隐暪来历接近你，万一晓得你识破真相，没准恼羞成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野见状，反倒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赵野：“晚生后来按照家母当年行踪推想，估计正如先生所猜。”他顿了顿，又：“近年晚生连遇坎坷，反倒悟了过来，老天待晚生已经很不薄。天香阁的叔伯阿姨都待晚生好，养母爱深恩重，弟兄是生死弟兄，夫妻是患难夫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，赵逾前些时候突然丢官，我猜想是否赵一阳晓得他干过的好事，出手报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一：“你想替姜太监说好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早在他察觉赵一阳分可疑，便和家人一五一十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人计议既定，赵野继续装蒜唐国公的座上客。

        赵野家去，向原婉然和韩一说：“赵一阳吞下饵，相信我说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婉然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赵一阳教赵野一席掏心言语尽释前嫌，轻咳一声，温声：“兴许令尊不晓得有了你这孩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轩内另一角，是唐国公专门设给赵野临摹书画用的书案，桌上搁着上回他临摹到一半

        赵野：“赵一阳看重自家颜面胜于我，为这事出气八成为他自己的多，为我的少。其实他目前究竟有多待见我还不得而知，不过好歹是个机缘。他这权位的人若肯听了我的话，在不拘什么地方上拉姜太监一把，那最好不过；就算拿我的话左耳进右耳出，对姜太监也没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由炕桌探，左右食指按在原婉然两侧嘴角肌再往旁捺开，将她撅起的嘴推成微笑的弧线。

        赵野一边给墨宝喂地瓜，一边：“其实我占了分的便宜。我若是达官显贵，有分争夺权势利害，赵一阳必定留心提防；既是一介画师，他伸指能捺死的小人物，不但毫无威胁，而且怎样都逃不出他手掌心，反倒没防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婉然讨得赵野口气，因说：“那咱们能不和那人来往就不来往吧。他不肯相认，难我们就稀罕这门亲戚？一拍两散也就是了，他偏不消停，跑到你跟前装模作样，算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着，不觉顿下喂食墨宝的手势，墨宝等不及，拿亮的脑袋了他手背。他本来有些着了恼，回神将地瓜往墨宝嘴边凑，柔声：“乖，悠着点吃，仔细噎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野答应，原婉然问：“相公，倘使那一阳先生真是你的……嗯，你打算怎么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