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向他走来。而他，猛然抬起，水母向她们冲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疏导远还没结束，那些黑暗里还有很多需要清理出去的垃圾，哨兵在这一个月积累的所有冗余的感官感受。不过那不急，可以慢慢来。现在，黛安娜累了，要稍微休息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眼前的视野很模糊，眼眶里有汗，也有眼泪。电信号传导时隐蔽的响动，机运转时轻微的咔嚓声。禁锢解除了。

        *

        不要。他不喜欢。黛安娜真讨厌。他讨厌黛安娜……反正他不完全放开，黛安娜也能刺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年长的向导立刻放出神抵挡他的神攻击。然而，十三岁的弗伊布斯拥有的神力已经堪比成人，那个向导抵抗起他并没有那么轻松。几番缠斗后，向导的神被水母甩开，接着，黑色的水母再次冲向两个向导。向导的神屏障没有哨兵那么坚固，就算神力同层级，直接被神攻击，可能会导致强烈的不适甚至直接晕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31415927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最后一个数字是7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31415926！停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不。他回答。我不需要你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开！”他继续咆哮。他不知他是怎么到黛安娜边的，他也不知他来到黛安娜边是想干什么。广播里的赫尔海姆又说了什么，他听不懂。但是那个向导闻言，出去了，这很好。

        放松，弗伊布斯。测试结束了，放松。你很快会觉得好起来，只要你放松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需要，摧毁点什么，来，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开！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屏蔽电场出现了一个漏，漏里，两个向导出现在濒临狂化的哨兵的感知里。一个很年长，另一个则是黛安娜。她们在运用向导的天赋，把她们的思绪扩散到整个空间，扩散给他：冷静，弗伊布斯，已经结束了，我们来帮你。

        弗伊布斯，停下。哨兵听见他的向导在他脑海里说。你需要疏导，我们是来为你疏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白色的圆球从黛安娜上冒出来，和刚才她边年长向导放出来的神比起来，型要小得多。它迎着漆黑的大水母冲上去。水母碰到它，条件反似的，停住了。白球冲进水母的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终于领悟赫尔海姆是什么意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很好，弗伊布斯，”赫尔海姆说，“你这次的成绩非常好――你真是我的骄傲，孩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神咬着黛安娜的神。他抱着黛安娜的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屏障被刺破时呻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弗伊布斯立刻松开了她，只用一只手握着她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完整地说一遍指令，弗伊布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！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弗伊布斯随着向导的抽离回到现实里，发现自己蜷缩着躺在地上，脸贴着橡胶地面。因为他死死抱着黛安娜的手臂，黛安娜不得不跪在他旁边，弯着腰。

        好了，弗伊布斯，放松。黛安娜告诉他。放开你的屏障，让我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地上痉挛。广播里，赫尔海姆说了什么，他听到，却听不懂。他的意识已经被神里过载的感受占满了，现在他唯一能弄懂的是，他需要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随着黛安娜的心声，跟着她被带进了自己的神空间。这里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测试房间，明晃晃的无影灯让这里没有一丝阴影，一切一览无余。脚下是稍微点的橡胶，四是很很撞起来不会疼的橡胶。和真的测试房间不一样的是，这里没有出口。房间里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，或者说，测试仪。现在离他和黛安娜最近的那个仪，就是那把刚才完全禁锢住他的椅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黛安娜毁掉了那把椅子。黛安娜毁掉了这里所有东西。一般来说，弗伊布斯不太喜欢黛安娜给他疏导，因为黛安娜疏导的手法很痛，不如那些年长成熟的向导轻柔。可是这次，随着隐隐的痛，弗伊布斯感到的是舒适和畅快。让黛安娜的好就是她很迅速。没过多久，黛安娜就把这个房间毁掉了。房间之外，是一片漆黑，一丝光也没有的空无――这是弗伊布斯真正的神空间。他的水母这时候漂游过来，伞托起他们，像一块小小的岛。

        电停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叫喊起来，但喊声不能宣将要压垮他的那些压力。水库里的水太多了，他能的却只是打开一个小小的水龙，让水滴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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显如此，“说出叫停指令，电就会停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仇恨。仇恨她们。仇恨他们。想要复仇。想要宣。他攻击她们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扯下电极，离开这把椅子，完全站不住，一下子跪在铺橡胶的地面上。赫尔海姆的话在他心里激不起任何一点波澜。他弓着腰，捂着。手掌下是刚才电极贴过的地方。真实的痛已经不存在了，可是幻痛好像还在，一波接着一波。幻痛，然后是恐惧，对痛苦的恐惧。恐惧，然后是仇恨，对屈服的仇恨。太多的太激烈的感情从他心中升起，刺激移除之后，年轻的哨兵却感觉自己更加崩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！！！停下！！！停下！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7！”他大声说，“对不起，我记错了！7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