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关怀地望了顾瑶一眼，面容纯粹是父亲在看一个被坏的孩子那般无奈，温和且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跟贵妃个歉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瑶立刻回答：“不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推开门，金黄的殿堂内竹帘挂仗，几面帘席收拢在高，出了背后被放满的书架，琉璃莲花盏在书架前铺设，宛如天池上的神花。正中央是一面九扇的金镶玉屏风，中央三面上半分龙纹镂空缠金丝，下分红漆刻堪舆，左右三面琉璃美人图。

        珍贵妃当即停下哭泣，抬起脸，轻轻扯了扯皇帝的衣角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踩在了红玉地砖上，隔着屏风，不情不愿地开口：

        屏风后是两影子，一位坐于榻上，一位伏在他膝旁，嘤嘤哭泣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：贱不贱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他斟酌了片刻，好声好气：

        难怪母后说她当初就是被父皇的容貌迷惑，鬼迷心窍，猪油蒙了心眼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用手背抹眼泪：“她们都这么说！她们说女孩子嫁人了就没有家了，爹和娘都会不要我。如今父皇也指责我，果然是因为瑶瑶嫁人了，以后就没有家了……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自认为一碗水端平，自认为仁至义尽，自认为重情重义，实则被旁人牵着鼻子走，谁弱就可怜谁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有些时候顾瑶也会被这种该死的美貌蒙蔽心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再然后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之前同贵妃说话，着实不是跟长辈讲话的样子。”

都有许多话题可聊。平日里，他时常抱着书本来往翰林院，不太爱见生人，面容是拘谨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顿时说不下去话了：“没有的，没有的。只是个歉，父皇怎么会不爱你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瑶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里出来，心不在焉地上了仪仗，抬望天，慢悠悠地来到了乾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四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听闻你想办宴？”皇帝说，“到底是小孩子家家。既然贵妃已经布置了那么久，你这般不太好。不如换到明年？朕的生辰礼随你办就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再然后，就是这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见过父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用手指着珍贵妃：“她好坏的！她说宋时清以后可能会不要我，我才不要被抛弃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皇帝这才想起他要给珍贵妃撑腰。顾瑶被坏了，还是要小心提醒一下，不然迟早会吃亏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不论皇帝怎么说，顾瑶都反

        这位人间帝王轻轻叹气，镂空的龙纹花纹半遮半掩，显现出他的俊美容颜：“长乐，过来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皇帝迟疑了一下，便好脾气地说：“罢了，随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罢，还无辜地睁着稚气的眼睛，似乎在指责皇帝欺负小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太懂他了，听着这话，红了眼眶，又可怜又柔弱，还委屈的：“父皇果然不爱瑶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位面带病容的美人，宛如拂柳微垂。眼睫清晰纤长，元眉重重郁思，似说还休，神情忧且悯然，一杏黄常服，披白羽孔雀裘，小指缠着一圈陈旧的红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好过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许公公找到了顾瑶，说是陛下召见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又想起来，皇帝曾动过废后的念。

        遇见顾瑶，便会轻松一笑，乖顺地唤一声：

        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她觉得父皇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，她一定要嫁给（娶一个）像父皇那样的郎君（女郎）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绕过了屏风，停在了皇帝的书桌前。书桌上放了一沓洒金纸，一旁的烟水砚还未干，笔搁置在笔架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未进门，先听见了女子的抽泣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平心而论，倘若只论五官，珍贵妃与这位帝王相比，都只能算高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