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安无奈“以点地而走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世事复杂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于坏人杀好人，好人杀坏人，坏人也会杀坏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年轻武夫自知必死之时，尤其是当他可以说“已死”之际，反而是他拳意最鼎盛之时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见那年轻人似乎当真在思量此举的可行，一巴掌重重拍在陈平安肩，大笑“你小子练拳别练傻了，我辈武夫行走江湖，要点脸行不行？就你这练拳法子，姑娘见着一个，吓跑一个，这可不行。练习撼山拳之人，岂可没有那江湖美人仰慕万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么天地间，就会立即多出一位极其强大的阴灵鬼物，非但不会被罡风了个灰飞烟灭，反而等同于死中求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个很怪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语重心长说“到了北边，你要小心些。不提北方那个老怪物，还有一个山巅境武夫，都不算什么好人，杀人随心。你偏偏又是外乡人，死了还会将一武运留在北俱芦洲，他们如果想要杀你，就是几拳的事情。你要么临时抱佛脚，学一门上乘的山上逃遁术法，要么就不要轻易真实的武夫境界。没法子，人好人坏，都不耽误修行登，武夫是如此，修之人更是如此。一个追求拳意的纯粹，一个心求真，规矩的束缚，自然还是有的，但是每一个走到高位的修行之人，哪有蠢人，都擅长避开规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叹了口气，“我会小心再小心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苦笑“三拳足矣，再多也扛不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祐说完这些，双手负后，仰望去，似乎有些缅怀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看似随口问“既然怕死，为何

        顾祐突然说“你知不知，我这个撼山拳的老祖宗，都不知原来走桩、立桩和睡桩可以三桩合一而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便不再言语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停下脚步，望向远方，“很高兴，撼山拳能够被你学去，并且有望发扬光大。说实话，哪怕我是撰写拳谱之人，也要说一句，这拳谱，真不咋的，撑死了也就有那么点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哪怕当年在落魄山二楼，面对崔诚，陈平安对于这相依为命的拳谱，始终十分推崇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沉默片刻，“大有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等到陈平安站直，那一袭青衫长褂，已经无声无息地而起，缥缈远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说“死仇，双方必须死一个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怕死才学拳，好像才是理。

        事实上，这是顾祐觉得最奇怪不解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沉声“顾老前辈，我真心觉得撼山拳，意思极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回答“不是真的怕死，是不能死，才怕死，好像一样，其实不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概每一位行走江湖之人，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和惦念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转过，笑“哪怕你说这种好听的话，我一介武夫，也没仙家法宝赠送给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多不涉及大是大非的事情，并未真正知情，妄加评论，或是指点江山，其实没多大的问题，但是切莫觉得当真就已经对错清晰，善恶分别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这些言语，多说无益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就不是一般的“怕死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顾祐可以无比确定，一旦这个年轻人死了，自己若是又对他的魂魄听之任之。

死仇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    贪生怕死到了这种夸张地步，年轻人这得有怀揣着多大的执念？

        唯有真正经历过生死，才可使得近乎瓶颈的拳意更加纯粹。

        学拳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被一巴掌打得肩一歪，差点跌倒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停顿片刻，自顾自“当然是厉害的。所以当年我才会伤及魄本，躲了这么些年，说到底，还是自拳法不够高，止境三重境界，气盛，归真，神到。我在十境之下，每一步走得都不算差，可跻止境之后，终究是没能忍住，太过希冀着争先进入那个传说中的境界，哪怕当时自己不觉得心境纰漏，可事实上依旧是为了求快而练拳了，以至于差了许多意思。小子，你要切记，跟曹慈这种同龄人，生活在同一个时代，是一件让人绝望也很正常的事情，但其实又是一件天大的好事，有机会的话，便可以相互砥砺。当然前提是别被他三两拳打死，或是打碎了信心，习武之人，心气一坠，万事皆休，这一点，牢牢记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祐拍了拍肩膀，“顾祐的九境三拳，分量当然还是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祐思量片刻，“其实还可以加上天地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这之外，好人也会杀好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祐笑了笑，说“你小子大概只听说大篆王朝京城那边的异象，什么玉玺江一条大蛟，摆出了水淹京城、妄图打造龙的失心疯架势。不过我很清楚，这就是嵇岳在以阳谋我现，我去便是，事实上，他不找我顾祐，我也会找他嵇岳。呵呵，一个早年差点与我换命的山上剑修，很厉害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此次面，就是要这个曾经走过洒扫山庄那座小镇的年轻武夫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点“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