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狐涯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夜更深了，寒气从石墙的每一条里钻进来。狐涯靠在墙上，两只手疼得他几乎要发疯，可更冷的像是从心里冒出来的。封清月走后，来了两个下人，把他拖出去，又是一顿没没脑的拳打脚踢，估计是封清月下的命令，专往他肚子上、肋巴骨上招呼。他蜷缩着，护住脸，嘴里全是血腥味，咳出来的沫子都带着红。

        打完了，他被像扔破麻袋一样扔回牢房。他趴在冰冷的稻草上，了好久，才勉强翻过，仰面躺着，瞪着黑黢黢的屋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半宿，也许就一会儿，牢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。很轻，但很稳。接着是牢窸窸窣窣的动静，然后是锁链打开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狐涯费力地转过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双工极其考究的皂色靴子，靴面干净得在这污秽牢房里显得格格不入，停在了他眼前。他顺着靴子往上看，是封家大爷，封羽客惯常穿的暗纹锦袍下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……少爷？”狐涯哑着嗓子，想爬起来，上却疼得使不上劲。

        来人没应声，只是挥了挥手，跟进来的人立刻低着退了出去，还把牢门虚掩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，还有墙角那颗沉默的烂颅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狐涯看见，“封羽客”慢慢地、在他面前蹲了下来。两人离得很近，狐涯甚至能闻到来人上那淡淡的、带着药味的冷香。接着，他看见“封羽客”抬起手，指尖抵在自己耳后，轻轻一掀——

        一张薄如蝉翼、却细无比的人面，被缓缓撕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面下的脸，年轻，清秀，甚至带着点未褪尽的少年气，跟“封羽客”那张妖冶苍白、总带着三分阴郁的脸全然不同。只是这双眼睛，此刻盛满了与年纪不符的沉重和焦灼。

        狐涯的呼窒住了，眼珠子瞪得溜圆，咙里嗬嗬作响，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。

        仇述安——现在该这么叫他了——把撕下的面攥在手里，看着狐涯惊骇绝的脸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：

        “狐涯，我想找你帮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狐涯脑子里一团乱麻，封羽客是假的？大少爷是别人扮的？那真的封羽客……是谁？无数的疑问和震惊冲刷着他，可他此刻更锐地捕捉到了仇述安话里的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找……找我帮忙？”他重复着，声音干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仇述安点，眼神紧紧锁着他，“我想带龙娶莹离开这个鬼地方。就这几天，必须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顿了顿，看着狐涯裹成馒、隐隐有血迹渗出的双手，还有脸上上的伤，语气里带上一丝复杂的意味：“我知你现在……自难保。但封家不会放过她，更不会放过你。留下，只有死路一条，而且会死得很难看，比陈毅……还不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瞥了眼墙角那颗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跟我走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至少……我能试着把她带出去。”仇述安的声音更低了，几乎成了气音，“你……愿意帮我吗？不是为了我，是为了……龙娶莹。”